今年一切如常,人们便想要加倍将中秋的氛围装点起来,路上的龙灯和桥下的花灯璀璨夺目,连街市上摆摊的人都多了起来。
“你们两个等下下去看,趴在那里小心掉下去。”
陈京观笑着喊他们,平芜便一下跳到了地上,倒是席英似乎还有些留恋。
好像从平海被刺那日起,她格外喜欢有烟火气的东西。
平芜落地后朝着苏晋行礼,又出门朝小二多要了一个杯子,回来给苏晋也倒了酒。
苏晋看着眼前的小孩脸上满是慈祥,他问了陈京观关于平芜和席英的事情,说到平海时,也随着叹息了一声。
今日的宫宴虽然种类繁盛,但多是些花架子,中看不中吃,陈京观随便夹了几筷子就停下了,如今看着面前的饭菜,不禁咽了咽口水。
“边吃边说吧。”
苏晋看到了陈京观的小动作,笑着对他说。
陈京观也不再推脱,和平芜两个人一人提了一只肘子大快朵颐起来。
席英吃得文雅,苏晋就不停给她夹菜,平日在府上他们都是同辈,谁也不约束谁,如今在苏晋面前,席英感受到了长辈的慈爱。
“谢谢苏先生。”
席英说着,低下头又扒了两口饭,苏晋笑着看眼前的三人吃饭,目光越来越温和。
其实从苏清晓走后,他几乎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吃过饭了,儿子的离开让他的夫人悲痛欲绝,没多久就离世了。
那之后苏晋就将府院搬出了主城,遣散了家仆,每日守着院里的菜过日子。
在过去的许多个中秋,他只能倒一杯酒在月光下和脑海里的故友们说说话。
“今日多亏有你们,不然我又得一个人过节了。”
苏晋喝了两杯酒,不免惆怅满腹,陈京观听了他的话握了握他的手,苏晋转头朝他笑了笑。
“苏先生不妨搬来和我们住?”
平海嘴里还吃着菜,嘟囔着说了一句。而苏晋笑了笑摇头道:“不了,儿孙自有儿孙福。况且你师兄如今正得势,若是牵扯上我这个罪臣,会耽误他的前途。”
陈京观原本要敲打平海多言,他害怕自己的处境会牵连到苏晋,可没想到苏晋的想法如出一辙,可他不明白这句“罪臣”所谓合意。
而苏晋看出了他的困惑,开口道:“那日我与你父亲联名上书,到最后由你父亲背锅,可在他们眼里,我又怎会清白。”
苏晋说话时脸上笑得越发凄凉,见陈京观不言,他就继续说:“我也没想过全身而退,可是你父亲拿命护住了我,我这条命,断不能再辜负了他。”
苏晋的话让陈京观越来越不解,而许是喝了酒的缘故,苏晋便将这八年的心事一吐为快。
那时他与陈频受了苏扬的鼓动,联名劝诫萧霖不可出兵。萧霖对此不置可否,他任由朝堂上两个阵营吵得你死我活,他一个人在皇椅上看着,不动声色。
最初苏晋不太理解林均许的话,但是他知道陈频的想法准没错,而他信任陈频。
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,他们的上书有了效果,萧霖力排众议撤了兵,但是也降了陈频的职位,让蒋铎顶替了他。
陈频倒是对此不在意,他与苏扬说了萧霖的决策,苏扬没说话,那时候苏晋其实已经察觉出父亲的异常,但是他向来也是信任父亲的,直到苏扬不辞而别。
陈频一夜间生出白发,但他每日还是照常去上朝,但是很少再进萧霖的内室。
有一日萧霖传召苏晋进宫,他知道自己也不免要因为那些风言风语受些责罚,可是萧霖递给他的,是出兵西芥的圣旨。
苏晋做了一辈子文臣,从小在父亲的熏陶下以书为伴,现如今,要让他提刀上阵,这无疑是赐他一死。
苏晋很绝望,但是尽量压抑住了自己的无力感,可跑出崇明殿后他就哭了。
陈频得知他被传召进宫的消息后就守在门口,看到苏晋这副样子,大抵也知道了原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