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级领导们能不能不要瞎搞了,说好的轮岗制度是不务虚功、不走过场呢?怎么一实施下来,纲领和实践就像被迫离婚冷静期的夫妻俩,哪和哪都不挨着,还非要绑在一起。就这,还问心得,心得就是既然没那个意思,一开始就别随便许诺言说大话了吧。
他把在上一岗的心得翻出来,只见那上面洋洋洒洒,他也忘了是从哪抄的:
白驹过隙,时光荏苒。
不知不觉中,我加入国网云州供电公司这个大家庭,已然工作半年了……
他想了想,在“半年”前面,加了一个“大”字。
然后,就没有然后了。薄师傅挠头。每到要写这个,汉字就仿佛不再是他的母语。
自高中文理科分岔路上,薄韧选了理科后,和对他有催眠buff的政治历史彻底告了别,不想语言类学科竟也后来居上,成了他的一生之敌。
只看他的数理化成绩,每个老师都啧啧称奇,严重怀疑他是被耽误的清北苗子,再看语文和英语……非常合理,难怪只上了个中游211呢。
写也写不出,对着电脑用笔尖挠了半天头。他的头发太多了,塑料笔杆带得头发起静电,毛毛躁躁一大团。
坐在他对面工位的工友抬头看过来,活像是有只小鸟在电脑屏幕上方筑了个很随意的巢。
“你中午去干什么了?”工友是位中年师傅,这半天也无事,拧了杯子喝水,问道,“听说下午打卡你差点迟到,还发疯把书记打了?怎么个事儿啊?”
鸟巢一抖,从电脑屏幕后嗖一下升起,露出巢下的一张吃惊的帅脸。
“谁在造我的谣?”薄韧道,“打书记我怎么想的?还想不想干了?我立志要给云州人民发一辈子电呢。”
事实是中午他挤出午休时间,风驰电掣跑去高开区,想继续昨晚的鸳梦,好好和杨樵继续谈情说爱,只谈了情,还没开始说爱,被潜伏的邹冀一举打断,只好留着后面一半,晚上下班再说。
他送完邹冀,卡着点跑回单位来,确实是险些迟到。
千钧一发之际,看腕表的时间只剩十几秒,他一路狂奔,仍距离打卡机还有五十米,瞄到了打卡机前有位看起来非常眼熟的老师傅,只一时没想起是谁,猜想必是认得的工友,就想让人家帮他刷下卡。
薄韧大喝一声:“帮忙刷一下!接住了!”
他把工卡掷飞盘一样,隔空朝那边甩了过去。
那老师傅茫然回头,正被薄韧的工卡击中面门,工卡上的带子甩起来,老师傅又被两连击,这次被击中的是眼睛。
“对不起!对不起!”薄韧万分歉疚,忙飞奔上前,一边道歉一边飞速捡了卡,嘀!最后一秒刷卡成功。
他又忙来关心老师傅:“您没事吧?是我失手了,真对不住。”
但他卡点上班,如此操作过好几次,每次工友无论老幼,都能反应精准,准确无误地接住他的卡。他心里就也不由得想:这师傅反应力不太行,耳聪目明、手眼并用、机机灵灵才能干好电工。
恋爱余温又令他发散思维:如果做自媒体的话,就不用太机灵,他们家杨樵一块小木头,工作也做得很好,慢性子有慢性子的可爱之处。
旁边哗啦一下,不知哪里冒出来位同事,薄韧被挤到了旁边,余人一叠声地围着老师傅:“书记,书记,您没事吧?”
薄韧这才注意到了老师傅的胸针,顿时想起来了,觉得眼熟是因为昨天才在党委会上见过……说木头,谁是木头。
小小插曲而已,不想只过去短短一个多小时,这事被传成了:
夭寿啦!检修二工区新来的研究生,因为对工作安排心有不满,趁打卡时间偷袭了书记,把书记活活打进了医务室。
工友师傅道:“听说也没什么大碍,已经在正常上班了。刚才有人去办公室谈工作,出来说书记右眼充血,跟得了红眼病似的。真不是你打的啊?”
“怎么会这样?”薄韧扑街脸道,“我真比窦娥还冤……倒也真就是我的错,我是不是应该再去好好道个歉?”
工友也开始挠头,说:“这我也不知道,我上班十五年了,倒是天天想夜夜想,也没敢真的打哪个领导。还得是你们年轻人啊,敢想敢干。”
薄韧:“……”
心得报告写不出来,一心只想去谈恋爱,这班却一时半会儿也上不完。突然又无端变成了敢想敢干的“青年勇士”。
“别太担心了,”工友又来安慰他,道,“你看你学历又高,还拿过科技创新奖,领导们都很重视你,都想重点培养你。”
薄韧道:“是吗。”
工友道:“你还是笔试加面试双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,领导们爱才惜才,不会跟你计较的。”
薄韧想了想,越是如此,越不能显得自己恃才傲物。
他关掉了心得文档,开始写检讨。
深刻检讨自己不该卡点上班,不该钻时间空子,更不该隔空伤人。
写完了还得去书记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