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烨联想到自己甚至有几次在她葵水过后没几日便与之同房,便悔恨无比。
他暗恨自己嘴上说着多么在乎她,却一次次忽略她。每每想到这些年表妹是如何独自伤心,在他面前又是如何强颜欢笑的,玄烨整颗心就像是被生绞着那般痛。
他看向地上跪着的几人,颓丧无力地挥了挥手,声音轻得仿佛没有发出声,“都退下吧……”
下面跪着的几人疑心自己听错了,都不敢动,梁九功眉头紧锁着,看了眼皇上,又瞧了眼下面跪着的人,压低声音道:“你们都下去吧。”
几人这才如蒙大赦般从殿内退了出去。
出了正殿,时薇跟到郑远彬面前,拦住他的去路问:“郑太医,你究竟对皇上说了些什么?”
郑远彬深吸一口气道:“时薇姑姑,娘娘的病,需要更好的治疗。微臣将娘娘的实情告诉了皇上,希望皇上能招揽天下的妇科圣手替娘娘看诊。”
时薇一张脸刷得白了,她看向如月和如岚,三人皆是满脸莫名。
她们家娘娘何时病得如此严重了?
沉疴
三人一路各怀心思地往承乾宫走, 出了景和门,时薇停住脚步,对身侧的如月、如岚道:“皇上传我们去乾清宫之事, 切不可告诉娘娘,以免娘娘多思。”
重病之人还是不要知道自己病情的好,不然忧思焦虑下, 反而更容易加重病情。
如岚咕哝道:“可是我瞧着,娘娘的病,没有太医说得那样严重呀。”
如月打断她,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随后四下张望两眼, 低声道:“姑姑说什么, 咱们听着就成,在外面,勿要多言。”
如岚抿住唇, 环视周围一圈,然后低声道:“那现在是直接回宫?”
时薇轻声道:“去南果房领些果子吃食再回去吧。”
承乾宫内,佟茉雪正拿着本小册子给福雅讲《燕昭王称肥猪》的故事。
经上次她与福雅做鸡蛋入瓶的实验,佟茉雪发觉福雅这小姑娘对一些物理学的小故事颇有兴趣, 便收集了古籍中与物理化学相关的小故事,自己加了注解,做了个类似《十万个为什么》的启蒙读物。
福雅听完《燕昭王称肥猪》的故事,尤为好奇里面提到的两种称猪的方法, 一种是桔桥称量,另一种则是用舟称量。
佟茉雪指着从《天工开物》中抄绘下来的桔槔图, 给福雅解释:“这个井比较浅,你看图上的人, 从井里取水,便是以桔槔为桥。”
“这横杆架在木梯式的立柱上,横杆的一头套着圆形大石块,另一头则绑着用绳索牵引着的木桶,取水时,只要将平衡重量的石块前后移动,就能很轻巧地将水从井里打起来。”
福雅指着图上木梯样式的柱子问:“那这个木梯呢?”
佟茉雪笑道:“这木梯的作用是固定横杆,横杆可以根据井水水位调节高度,只需将横杆穿插在不同的梯阶上即可。”
福雅还是不明白,如此简单的取水,为何要用这看起来不算简单的工具,于是佟茉雪又给她解释了当井越深,水位越浅时,人若是直接用绳子绑着桶往井里取水,非常耗费力气不说,还有不慎坠入井中的风险。
福雅听她这么一讲,大致明白了几分,又问:“可是额娘,我怎么从未看到宫人在井里取水?咱后院不就有一口井吗?”
这问题可把佟茉雪给问住了,她看向旁边伺候的珍儿,珍儿忙道:“公主,咱们宫里一般不饮井水,宫里喝的是玉泉山水。每日清晨,西直门的城门一开,第一批进城的就是负责给皇家运水的板车。”
佟茉雪忽然意识到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情,入宫这么些年,她好像从未注意过。
这种习以为常,而因此被忽略的事情究竟还有多少,佟茉雪不禁陷入了沉思。
福雅还在问珍儿:“那咱宫里那口井是做什么用?”
珍儿笑道:“宫里各处都有井亭,这井水是走水时用的。”
福雅恍然大悟,但又为不能亲眼看到桔槔取水的场景而感到遗憾。
她正要缠着佟茉雪讲用船称猪的方法,就见一身玄色常服的玄烨从木影壁后绕了过来。
福雅内心里对玄烨还是有几分畏惧的,见了他赶紧从椅子上下来,端直了身子行礼道:“儿臣给汗阿玛请安。”
正在发愣的佟茉雪回过神来,却忘了起身行礼,只是淡淡说了句:“你来啦?”
玄烨见她被太阳晒着的脸,有些微微泛红,但精神却有几分恍惚,他强压着心脏深处袭来的痛意,朝佟茉雪走过去,竟缓缓蹲下身子,捏住她的手问:“今日可好些了?”
他突如其来低姿态的温柔,让佟茉雪有些摸不着头脑,她疑惑地看着玄烨,轻轻“啊”了一声。
玄烨宠溺地将她眉间的小碎发往一侧拨了拨,佟茉雪有些不自在地看向旁边的珍儿,珍儿忙带着福雅离开。
乳母正要将木摇床里的胤禛抱走,就听到小娃娃咿咿呀呀地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