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是天子。
佟茉雪垂着眼眸,扯了扯唇,复又抬眼与他四目相接,柔婉的嗓音浅浅道:“皇上还记得曾许诺给臣妾一个愿望吗?”
玄烨身上淡淡戾气扩散开来,带着极重的威压之势凝视着她,最终放开了钳住她下颌的手。
冷眼看着她柔白肌肤上留下的红色指印,玄烨将眼睛生生别开,双眼看向屋外,漆黑的眸子里似是沉了一潭冰水,无波无澜。
他没回应佟茉雪的那句问话,头也不回地出了内室。
“奴才/奴婢恭送皇上!”随着院子里恭敬的声音齐声传来,佟茉雪这才放松身子,跪在地上歪靠着圆杌子,后背早已是涔涔汗意。
恭送玄烨出了承乾宫后,如月刮风似的冲进屋子,就见跪坐在地上的佟茉雪正倚靠着凳子怔怔发愣。
地上还散落着破碎的杯盏,混杂着本应洁白的茉莉花朵,紧贴在地面上,和着茶水与尘泥碾在一起。
如月忙跑过来蹲下身子去扶佟茉雪,“娘娘,这是怎么了?”
佟茉雪眼里噙着泪,摇摇头,“没事,快扶我起来,腿酸得很。”
如月心里慌慌的,将佟茉雪扶到椅子上坐着,又去给她捏腿。
如月知道自家娘娘惹皇上生气了,但娘娘不讲,她绝对不会问,只是皇上从来没对娘娘发过这么大火,让她心中惶恐不安。
如月红着眼眶,垂着眉睫,手上动作不停地给佟茉雪捏腿。
佟茉雪一只手揉着膝盖,一只手去拉她,含笑安慰道:“好了好了,不是多大的事,你家姑娘的腿已经不疼了。”
晨请
如月闷声点头, 扶着佟茉雪朝绣榻去休息。
佟茉雪摆手示意不必,她站起身来动了两下,感觉四肢舒展了, 这才走向书案。
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,她估计都要闷在承乾宫里了。
安嫔与敬嫔这件事,她已经和玄烨挑明了, 玄烨最终会冷处理,她不说十拿九稳,却也算是稳操胜券。
就凭着安嫔入宫七年,从未侍寝,却能稳坐七嫔之首, 就能看出玄烨对李家很是抬举。
如今她作为唯一知情人, 将安嫔与敬嫔的私情合盘托出,玄烨定然也会掂量掂量若是派人彻查她们的死因,二人私情暴露, 将会造成怎样的舆论影响。
佟茉雪并不介意玄烨去查此事,也心知他作为帝王定然不会容忍一件事不明不白搁那儿碍眼。
如果玄烨对自己的许诺只是空口白话,那查就查吧。反正对外,已经坐实了她俩死亡的事实, 玄烨难道还能大张旗鼓地将她们二人抓回宫不成。
但从玄烨今日的表现来看,她即将失宠,似乎已成定局,她已经做好玄烨回宫拟旨降罪的准备。
佟茉雪猜测着玄烨会怎么处罚她:无外乎降位份、禁足、罚俸, 打板子肯定是不会的。
接下来可能会面临漫长的受罚生活,失意的日子里, 不如认真精进自己那搁置了二十多日的书法。
见她铺陈好宣纸,拿起了笔, 如月上前劝道:“娘娘,夜深了,您刚回到宫里,不宜辛劳,还是早些休息吧,明日还需早起去坤宁宫请安呢。”
是哦,出去一趟,连每日的晨昏定省都忘了。既然明日五更天就要早起,她还是去补觉比较实在。
反正接下来,有的是时间研习书法。
玄烨从承乾宫出来,心口气得突突直疼。他是忍了再忍,才没对着佟茉雪大发雷霆。
这丫头是吃了熊心,还是豹子胆?居然敢帮着安嫔和敬嫔逃出宫,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。
玄烨虽没派人去查此事,但咸福宫二人私奔这个念想一旦在心里生起,便盘桓不去。
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这位小表妹。
玄烨怒气沉沉地出了承乾宫,让梁九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皇上出乾清宫时,明明只是隐含悲伤,怎么去了趟承乾宫,反倒怒气冲冲了?
他一个做奴才的,主子不说,他自然也不敢问,只能乖顺地跟在身后,脑袋瓜里飞速猜测着是何原由。
两座宫殿间这一小截路走完,路上又吹了点冷风,玄烨回到西暖阁,反而没有先前那么生气了。
像安嫔和敬嫔这样,空占着高位妃嫔位份,拿着宫内的月例,却不尽妾妃之责的人,呆在宫里只会碍眼。
他逻辑自洽地这么一想,心情放松了不少。
次日,五更天起床的佟茉雪,正闭着眼坐在妆台前,任由两个丫头给她梳妆。
她本来就因为没睡好,没什么精神。想到去坤宁宫里,指不定什么时候,当着大家伙儿的面,玄烨就颁一道旨,将她降为庶妃。
想到这里,她更没精神了。
那两货倒是双宿双栖了,留她在宫里如履薄冰。
收拾妥当出门,隔壁的德贵人照例和从前一样,领着定常在在承乾门等她,一起去往皇后宫里。
三人隔着半步,前后而行。德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