佟茉雪轻咳两声,如岚忙将刚沏好的茶奉上。
她没有直接解答德贵人的疑问,而是端起茶盏,轻抿了口茶,淡淡说道:“安嫔还和你说了什么?”
德贵人观察她的神色,没看出什么异常,便低声道:“安嫔娘娘想借用嫔妾娘家在膳房的关系,必要时,传递消息出宫给您。”
所以,德贵人能跟着出宫,是李栖筠促成的,这里面雅拉多半出了不少力。
而宫里能有什么消息非要传递给她呢,佟茉雪心中已然有了答案。
德贵人试探着问:“宫里有什么是贵妃关心的吗?”
佟茉雪笑笑,无意告诉她,“没什么,都是些小事。”
德贵人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,她与佟茉雪关系还不算亲近,需要徐徐图之,便也不做久留,再次谢过之后,便离开了。
佟茉雪心里还在猜测着李栖筠要怎么抓住这次机会,玄烨身边的箬竹姑姑就过来传话了:“皇上旨意,赐贵妃娘娘结庐池浴。”
循例谢恩后,箬竹姑姑笑道:“皇上体贴娘娘旅途辛劳,赐娘娘汤泉沐浴以解疲乏。”
佟茉雪与时薇互视一眼,又问:“箬竹姑姑,时薇可否随侍?”
箬竹道:“皇上只让娘娘一人去,随后奴婢给您引路便成。”
呵,不就是让她侍寝的意思?他精力也忒好了吧,旅途奔波了两天,居然还有这等旖旎情思。
时薇替佟茉雪微微收拾了下,便跟着箬竹朝所谓的结庐池而去。箬竹在前面引路,不巧走的正是她逛园子时,好奇的那条小道。
两人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走着,小路蜿蜒曲折,路边竹木繁盛,生长着丛丛秋菊,秋露泛起,晶莹可爱。
修竹掩映间,远远看见一处草庐,走进发现草庐带了个不大不小的小院,被几从竹林包裹住。
结庐,多半指的就是这个茅草房子了。而结庐池则精致了许多,浴池四壁皆由白玉石砌筑。
白玉池中,雾气氤氲,热气腾腾,佟茉雪忍不住伸手一探,水温软滑腻,极致熨帖。
箬竹却并未伺候她泡汤浴,而是道:“娘娘您请自便,奴婢退下了。”
佟茉雪心中一惊,正要唤住她,箬竹人却已经退下了。
天色越发暗淡了下来,草庐廊下已然挂起一盏风灯,秋风时来,带着些许凉意,那盏小灯摇曳着,忽明忽暗。
佟茉雪走进小院,小院有两个房间,却不见有人,她心中敲着小鼓,有些忐忑。
这一路,她随着箬竹姑姑过来,也没见几个人,这里实在是算得上荒郊野岭了。
忽然,其中一间房里飘出一股非常舒服的香味,被山风带着钻进佟茉雪鼻间,那香味若有似无,缥缈难寻。
佟茉雪心中咚咚响,忍不住取下那盏风灯,执着灯,从廊下往那间房间走去。
此时屋外已然是轻云翳月,乍明乍暗。
房内,一个男人闭目端坐在金黄色的蒲团上,在他身后,是一尊垂目俯视众生的释迦摩尼佛。
忽然,檐牙上的挂钟叮叮铃铃作响,秋风吹起院子四周的竹叶窸窸窣窣抖动。
佟茉雪一颗心,也随着狂跳起来。
汤泉
佟茉雪手里提着风灯, 缓缓向他靠近,他人却一直背对着她,并未回头。
她伫立良久, 终于忍不住道:“你怎么没在宴席上,跑这儿来了?”
玄烨淡声道:“和朝臣一起,免不得受朝堂之事的纷扰, 不如寻个僻静处躲个清净。”
人在哪里,哪里就是江湖,和朝堂上的人在一起,就少不得议论政事。
佟茉雪望着他清隽的背影,疑惑道:“这就是你跪坐在这里念佛的原因?”
玄烨收起手上的翡翠十八子手串, 作势要起, 佟茉雪顺手扶了他一把。
玄烨起身后,揉揉膝盖,望着她笑, 笑容却比在宫里时更肆意欢快些。
佟茉雪不去看他的眼睛,放低声音道:“笑什么,怎么寻了这处荒郊野岭的地方?”
玄烨唇角弯了弯,眉眼勾出几分缱绻柔情, “行宫里伺候的人是比不上紫禁城内,但也不至于是荒郊野岭吧。”
佟茉雪分辩道:“我刚才被箬竹带着过来,一路上连个人影也没看到。要不是箬竹是你身边多年的老人,我肯定不会跟着她过来。”
玄烨拉着她的小手, 出了小佛堂,朝另一个房间走去, “这个小草庐是朕前些年,命行宫苑丞等人特意修建的, 专门种了这大片的竹林将草庐与前面宫苑隔开,说来,这还是修好后,朕第一次过来。”
佟茉雪奇道:“前些年,是哪些年?”
另一间房比小佛堂稍稍大些,但也就十多平,布置得甚是清雅。
她环视屋内,左侧放着的一架屏风,屏风上绣着一片仿佛被清风吹动的竹林,屏风后估摸着应该放了张秀榻。
屋内没有什么家具,单在边角搁着方弯腿抱球香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