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灵鹫叹道:“哀家以为会到盈盈拒婚之时,才能追根溯源、派上用场,没想到这个王家子的嫉妒心这么重,求而不得,就要置人于死地。”
瑞雪点头称是,轻轻附和了几句。
两人话语极低,只有郑玉衡稍微能听见一点痕迹,他正要仔细询问,就被小皇帝身边的近侍拉走了,一直扯到孟诚那头。
郑玉衡一转头,就看见孟诚黑着脸瞪了他一眼,好像因为公主这件事迁怒到他,对小郑大人也不太顺眼起来。
郑玉衡闭口不言,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常服,只好留在孟诚身边,以作殿前司近臣之职。
许祥请安完毕,还未请罪,孟诚便将一杯盛着滚热茶水的瓷器砸碎在他身前,宣泄怒火,冷冷地道:“朕真该将你午门凌迟,受千刀万剐之罪。”
瓷器破碎,热水溅落在他的手背上。入殿后,捆着他的绳索已经解开,所以他才能如此行礼。许祥眼睫微动,似乎没有被天子盛怒所惊,叩首开口道:“奴婢死不足惜,但请陛下三思而行。”
“三思?”孟诚以为他是想脱罪,露出一个凉飕飕的笑,“杀一个罪臣之身的奴婢,有什么好三思的?主人家打杀犯了错的奴婢,别说是皇宫大内,就是世族家中,也是情理中事。还有你劝朕三思的道理吗?”
他说到这里,郑玉衡不禁稍微皱了下眉,总觉得这话听着有哪里不太舒服、如鲠在喉,但是他又总结不出一个具体的逻辑来,只能沉默深思。
出乎孟诚和郑玉衡的预料,董灵鹫依旧静默旁听,没有要开口的意思。
许祥俯首低语,声音一开始有些不稳,但很快就顺畅如常,他有一种难以琢磨的坦然之感,竟然让人觉得他对这种“大祸临头”之兆,没有半分恐惧和退缩,反而像是千次百次般想象过这种场面。
“此事皆因奴婢始,与殿下没有半分关系。殿下只不过是赏识错爱,在公事上不耻下问,此人污蔑公主,妨碍公主跟从王先生修撰疏议的大事,玷污殿下的清白,如若陛下因此奏疏斩杀奴婢,岂不有碍公主的声誉?”
他若是不说这些话,皇帝还有几分犹疑,但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这么说,那就是对孟摘月有私情私心无疑了。孟诚胸口发闷,憋得差点上不来气,猛地一拍大腿,转头狠狠瞪了郑玉衡一眼。
上行下效!都以男色获宠!蛊惑人心、都是觊觎我娘亲我妹妹的贼!
郑玉衡心虚地摸了摸鼻尖,硬着头皮要为许祥求情:“陛下……”
“你闭嘴。”小皇帝阴郁地道,“朕不杀你,还重用你,都是你祖坟上冒青烟!”
郑玉衡话语一噎,还是说了一句:“许秉笔说得有道理啊……”
“朕还不知道有道理?朕是气他果有此心!”孟诚提高了声音。
“咳。”董灵鹫轻轻咳嗽了一声,道,“皇帝,你跟郑指挥使吵什么?”
孟诚跟他吵惯了,忘了还在母后面前,缓了口气,态度硬生生地压顺下来,回了句话:“无事,儿臣只是问一问他。”
作者有话说:
小皇帝,一个封建思想集于一身但总是备受打击的男人。
孟诚顺了口气, 说:“难道朕就不处置你?若是你此行此举,都能得到饶恕, 那么阖宫上下, 岂不上行下效,一片乱象?”
许祥眉峰不动,开口道:“陛下也说,奴婢不循礼法、有滥刑之罪。”
孟诚顿了一顿, 有些意外:“你是说, 让我以这个罪名处置你?”
许祥称是。
他一开始其实以为皇帝会直接把他拉出去砍了, 所以在央求柳则云请太后娘娘, 但是没想到太后并未怎么开口, 小皇帝自己就能冷静下来。
孟诚抬起手,近侍又递了杯新茶给他,他喝了一口, 捋着心头杂乱的思绪,大概意会到了许祥的意思。
不仅不能以这道奏折上的罪行来处置他, 反而还要对上书的王兆鹤等人大加驳斥,以保全盈盈的声誉,去除她与太监有私的风声……也不能立刻杀了许祥, 这样太假,应该操纵授意朝臣以滥刑之名弹劾, 然后翻出旧案, 以此前未完结的首尾来惩处他,至于是斩首、还是凌迟,那就……
孟诚想到这里, 已然通顺, 只剩下对他拖延逃罪的怀疑, 便盯着许祥道:“你为什么会跟朕这么说?你想多活两日?”
许祥道:“奴婢……奴婢不敢回复。”
孟诚锁眉道:“主问不答是大忌,朕既然想通,还会立即杀了你不成?”
许祥沉默少顷,回道:“奴婢已虑到有今日。”
孟诚捧茶的手紧了紧,从他的话中听出,他跟盈盈的过密交往恐怕早就开始了。
“奴婢卑微之身,一算不得立身极正,二是奴籍罪身,三……又有经年掌管内狱、不分手段置人于死地之罪,业障缠身。能得到殿下的赏识,已穷尽一生之幸,为报此恩此情,总有一死。”他话语一顿,继续道,“即便身死,不足以偿还殿下的厚待,更不敢连累殿下、和她手中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