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法割断的羁绊。
是他求而不得更不敢贪望的奢想。
可她手背上遍布的针孔还触目惊心。
他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下去。
“如果我说,我没有这么做。一切只是一场意外,你信吗?”
轻软的语气带有几分无力,他失神的双眼露出几分胆怯。
她冷冷一笑。
不知是轻蔑于他的话语,还是无奈于老天捉弄。
泪珠滚过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,又被她抬手狠狠拭去。
“愿愿,别生气。”
他只想安抚下她激动的情绪,让她平静下来:
“你刚出院,不要伤到身体。”
莫许抬起双手想覆于她的肩膀。
却被她挥手抗拒,拍落一旁:
“你对肖纵说了什么。”
何愿退身一步,拉开了二人的距离。
那双明丽的双眼此时满是凶光怒瞪着他,就像要将他活活撕碎:
“是你把他逼走的?”
“我没有逼他。”
他的话放下了所有温和,似是将彼时重现般胆战心惊:
“你躺在抢救室命悬一线,我签了一张又一张风险书。就因为他没有听到你的呼救,你差一点就!……就……”
他气息抖动难平,再不敢往下说。
充满后怕的目色里微波粼粼,一瞬间染红了他的眼眶。
此刻。
何愿终于明白了。
她明白了肖纵离开的真正原因。
不全是自怯于她对他的感情,不全是害怕他不够好,也不全是碍于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。
他在自责。
他自责于是他的残缺害了她。
害她因他而身处险境,害她差点丢了命。
“这明明不关他的事,这明明跟他没有关系。你为什么要把罪责怪在他的身上!”
她已泣不成声:
“是你逼走他的、是你逼走他的!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,为什么!”
为什么将他驱逐,为什么逼他剥离。
为什么又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。
他明明已经有了爱护他的长者,重视他的伙伴。
有了家庭,有了爱人。
他孤苦伶仃的活了半生,他本终于能迎来属于他的温暖。
这一切的一切,就这么硬生生从他身上剥扯下来。
又只留下他一个人。
“愿愿……”
莫许伸出手,想为她拭去眼泪。
她反应激烈,抗拒着推开他的胸膛,厉声言:
“你用他身上的残缺刺伤他,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!”
男人神色一僵,犹如被寒骨贯穿。
他的指尖越颤越猛,抬举的手不敢靠近。
眨眼之间。
一滴晶莹从他发红的眼尾滑落。
何愿为自己气急的口无遮拦而惊心。
她紧抿着唇再无言语。
她一心为肖纵去讨伐她“恶贯满盈”的丈夫。
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用他残缺的身体去刺伤他。
因为。
那是他为了救她而断的腿。
她知道,他多害怕被她直视他的残肢。
他害怕追不上她的脚步,他害怕无法将她抱起。
如她所想,她的话捅入他的身体,抽出时连带着皮肉鲜血淋漓。
他被她剖刮得面无血色。
碎裂的骨血再难塑起完整的模样。
胸膛中的战栗揪扯着她难以呼吸。
她不愿直面他被她撕裂的溃口,就像是不愿承认自己心中留属于他的一席之地。
那柔软的一席之地被他的泪水灼烧。
阵阵痛楚叫嚣着。
就像是在告诉着她——
所谓的崇敬,所谓的仰慕,所谓的亏欠,所谓的感激。
早就不纯粹了。
不。
但她绝不能承认。
在她所划定的世界规则里,一旦承认了属于莫许的一席之地,便就是承认了对肖纵的不忠。
“我要去找他。”
何愿闪过目光,逃避般地转身就走:
“我要去找他、我要去找他……”
“愿愿……”
没有时间让他自舐深痕,他不能让她在毫无理智的状态离开这里。
他不能让她再受伤。
莫许揽过她的肩膀,将她护在怀中。
可她强行挣扎着,双手推抵又胡乱挥打:
“放开我!你放开我——”
惶恐让她失去了理智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抓握住了什么,又是如何砸在了他的头上。
“哐——”
原本置在柜架上的玻璃瓶从她手中跌落在地。